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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嗎?” 鎖定螢幕推播出交友軟體的訊息提醒,我用手掌壓蓋著螢幕確定沒有同事看到。 是個沒有露臉的傢伙。 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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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嗎?”

鎖定螢幕推播出交友軟體的訊息提醒,我用手掌壓蓋著螢幕確定沒有同事看到。

是個沒有露臉的傢伙。

檔案X。

 

‘約什麼?’

看了X傳來的照片後,覺得也沒什麼對不對口味的問題。

 

不過洩慾。

‘可是我這幾天晚上都沒有空。都工作到很晚。’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大概晚上12點可以。”

‘那個時間我沒有辦法,沒關係啦,那就算了。’

“還是你在哪一區上班,我去找你,你上班找空檔出來,我幫你吹。”

‘!!’

 

我對於X這樣積極的態度跟瘋狂的邀約感到驚訝。

 

‘嗯……’

‘不然後天晚上12點,ㄅ公園的地下停車場7號出口見。’

 

 

其實X並不是我喜歡的型。

很多時候約會約抱約睡約炮都一樣,只不過是想找個方式填補看不見的空隙。

 

那天匆匆忙忙處理完手上的公事,快步走到了相約的地點。X站在停車場出口旁的陰影裡,身上穿著鬆垮不合身的白襯衫,紮進西裝褲裡。皮鞋有些泛白的折紋,右手提著鬆鼓的黑色公事包。X表情緊張害怕,毫無自信的明度以至於我對X的第一印象是幾近猥瑣。他並不是長得奇醜,但當然也不是長得好看,他露齒對我微笑,牙齒潔白,上排較下排顯得突出。眼尾下垂,下巴緊收,抬起眼光盯著我。

 

X站在陰暗裡,似乎那是讓X感到舒適的範圍。X盯著我瞧,似乎困難於發出任何提議。

X身上散發出滿滿地次等感,幾乎像是奴婢那樣到等候著指令到來。

存在感被X有意識地壓抑至陰暗的角落。

 

 

「走吧,」我指了指停車場的樓梯入口「我們下去吧。」

我盡可能態度和善,幾乎要攤開掌心伸向他,以牽起他的輪廓。

『……。』X不發一語,點了點頭。影子拖得更長。

 

我其實可以拒絕X的。

 

我知道這種事情每天每天在發生。

拒絕你所不想要的東西/事物。

 

孩子挑食,拒絕寫功課,逃避上討厭的老師的課,選容易過的課修。

拒絕載不喜歡的女孩,把收到的情書丟到垃圾桶。

絕對不吃某個品牌的產品,謝絕酒吧裡陌生人的請酒,對舞池裡的搭訕笑著道謝搖頭。

拒絕騎樓兜售口香糖的殘障人士,鄙視趴在路邊的遊民乞討。

不想跟他講話甚至故意弄他,只因為根本看他不順眼。

 

或者現在,約出來後,明明什麼都講得慾火沸騰,一見面什麼都消了風,只好禮貌地拒絕。

 

所有那些你光明正大的拒絕之後,都有一個受傷的影子忙著躲藏。

你越是翻領風發地離開,你就散著越濃稠的光將陰暗照得更黑。

 

午夜的停車場溢滿著冰冷的沈默以及次元扭曲的錯頻感。我們小心翼翼地經過管理室,進入廁所的大便間關起門。X狼虎洩慾般地扒下我的褲子,蹲了下來。

 

身體的感官刺激如地震般深深淺淺地在腦葉劃下尖細寬窄波動流竄的黑線。

X很專心,左手從口袋裡拿出預藏好的小玻璃瓶一邊吸著。廁所外面傳來腳步聲,三個年輕的聲音走了進來,在使用小便斗時喧喧鬧鬧。

 

我強力噤聲抿起雙唇盯著天花板,享受著下體潮濕洞穴般的快感。積累的霉味、小便斗沖洗不去的尿騷味、大便間被樟腦和液態芳香劑擰淡的屎臭味、停車場空曠的水泥機械味,混雜著年輕男子們的笑鬧聲,X嘴裡反覆的口水聲,以及濃郁的亞硝酸味。

 

寂寞的氣味如此衝突而濃郁強烈。

 

年輕人們從廁所離開了。

我吐出塞滿喉嚨嗆鼻的情慾,發出了低沈的,迎合期盼的那樣低沈的吼聲,在強烈的包覆下繳了械。

X站了起來,用右手食指搓了搓鼻孔,朝便斗吐了幾口口水。

X依然收著下頦,用兔子一樣無辜的眼神盯著我瞧。

我們四目交接了幾秒鐘,X便彷彿潰堤似地將目光往眼角側收去。

X依舊不發一語,帶著一點滿足跟歉意的微笑,X收起玻璃瓶與公事包。

我想給X一個擁抱,一個不帶任何情慾,沒有階級區分,沒有征服妥協的,紮紮實實的擁抱。

 

X避開了。

X焗促地紮好襯衫,抬起視線看了我幾秒種,隨後漾開。

彷彿X的生命是不堪聚焦的,只能在模糊了稜線的輪廓裡稍縱即逝地瞥見。

我越是想看清X,X卻顯得越潰散。

 

 

「我要回去工作了。」

『 嗯,bye-bye。』

 

 

走回公司的路上紅綠燈閃,巷內三三兩兩紅男綠女搖晃著經過,公園黃澄佇立的燈暈開城市夜晚的濕泥氣味。空虛如同颶風壓境一般自橘黃光害的天空整個壓將下來。我拉鬆了衣領,覺得有點喘不過氣。

 

 

“以後可以再約嗎?”X傳訊來。

‘謝謝你啦,不過就這樣吧。’

“……”

“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怎麼樣?’

 

第六感。

超脫於五官的人類的靈性的表徵。

你得以透過所有你見過聞過觸摸過交談過品嚐過的一切,

在認識以前獲得一種資訊的彙整。

第六感。

 

我問了X。

在交友軟體的傳訊屏幕前遲疑了幾分鐘。

 

“你是感染者,對不對?”

如打水漂失敗的碎石,在撞擊到湖面牽起漣漪後就沉入底。

 

過了許久,X說,

‘是。’

短而鏗鏘。

 

“你怎麼沒有跟我先說呢?”心底的刺痛比擔心更加醒目。

‘說了你還會理我嗎?’

X的情緒從冰冷的網路尖端科技屏幕張牙舞爪地躍出。

‘說了還有人會理我嗎?’

那情緒卻比我見過的任何氣候都寒冷。

 

“你怎麼知道不會呢?”我說。

”你不先講,這樣是會有問題的。”

 

‘你不會懂的。’

 

那之後,我再也沒有X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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