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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發泰的藍—Oliver

我還記得某天平日下午的時候,我媽跟我姊很急促地敲打我的房門(那天我睡在家裡),一打開房門,看到我媽哭得唏哩嘩啦、老淚縱恆,近乎是可以當紅牌孝女白琴的那種:「兒子啊!!! 我們家只有你一個寶貝兒子,媽媽真的不希望你怎麼樣,你也千萬不可以怎麼樣啊!啊~」。

大概在 2017 年一月的時候我開始使用安非他命,第一次用是一個契機,約到了一個住在長春的上班族,做到一半他問我要不要用,我好奇就用了,然後就開始上癮,可是怎麼樣算上癮呢?歡迎大家去看蔡春美老師推薦的書:《挑戰成癮觀點:減害治療模式》,離題了我這篇是要講家庭關係跟出櫃的。

2017 年一月開始接觸安非他命之後是我玩得最兇的一年,我記得那時候過年前除夕前一天,我還在玩。隔天拖著還在嗨的身體去吃年夜飯,我媽唸我「整個除夕白天都不在家打掃,還有過年的氣氛嗎?」殊不知那一整個白天我都在約續,然後年夜飯吃個兩口就飽了,用了安非他命什麼都吃不下。

初一的時候我去新光醫院急診拿 PEP(事後預防性投藥),好像是人生第二次吃 PEP,還記得那時候,新光醫院急診只能開希寧跟卡貝茲,吃了希寧的副作用我一度懷疑這是不是 FM2,頭痛到炸裂,好險我們家的人過年都會各自出去玩,我就在家裡從初一躺到初五,只叫了麥當勞外送。

因為是大學畢業的隔一年,當時的工作又是接案型的,常常可以接到案子拿到錢後就開始玩嗨放,然後休息幾天繼續工作,直到六月出差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住在台灣的美國人,那一次的嗨放真的是前所未有大激烈,其實講難聽點,就是「暈船」了,然後結束之後彼此也都想持續約會試試看,但是常常見面也都是嗨放打炮而已,沒有做其它事情。他喜歡在家裡放 K-POP,但我真的不喜歡 K-POP,我就會假裝還 OK 地忍耐,反正等下嗨了他的屌蠻大的爽完再說。

大概約到第三次的時候,我們聊到感染 HIV 的問題,我問了他:『你方便說你的篩檢結果嗎?』我說:『我上次篩檢是陰性,但我正在吃 PEP。』(那是 2017 年第三次的 PEP 了,蠻貴的)他說:「我是陽性,但是偵測不到病毒。」我聽完把他抱得更緊說:『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雖然因為剛嗨完身上流的汗超臭的。

然後我們就開始了算是半同居的生活,因為那時候剛從大學租屋處搬回家裡,實在蠻不適應的,不過雖然是半同居生活,可是有在用安非他命的人其實不很容易維持單一性伴侶關係。我知道他也有在外面約,我也會在外面約,有一次我就約到了一個人,他跟我說他正在吃 PrEP(事前預防性投藥),也跟我說如何取得,我就循線找上了從那時候,一直看到現在的感染科醫師。

那個時候是醫師幫我抽血檢驗完之後,確認陰性會幫我寄篩檢結果,跟處方籤給泰國的醫院,然後我就可以拿到泰國的處方藥(大約是原廠的十分之一價錢),那個時候我一次訂了六罐。

我還記得某天平日下午的時候,我媽跟我姊很急促地敲打我的房門(那天我睡在家裡),一打開房門,看到我媽哭得唏哩嘩啦、老淚縱恆,近乎是可以當紅牌孝女白琴的那種:「兒子啊!!! 我們家只有你一個寶貝兒子,媽媽真的不希望你怎麼樣,你也千萬不可以怎麼樣啊!啊~」

而我姊比較理性,他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我是 GAY 了,就先把房門拉起來,跟我坐下來說:「這是剛寄來的藥罐,我查了藥的療效,你是不是有 HIV?」我說:『不是,我沒有,這只是預防 HIV 的藥。』但我姊還是用小燕之夜的溫柔口氣並且握著我的手,想要套話地說:「沒關係什麼都可以跟姐姐說,我老公的弟弟也是 HIV 感染者。」『我真的還是陰性。』這是我最後在那場景中所說的話了。

打開房門,我媽仍是哭得唏哩嘩啦,我也不知道怎麼跟我媽解釋,我也已經正在氣頭上,為什麼要隨便打開署名我的包裹了,只好騙我媽說這是幫我朋友訂的,雖然聽起來真的很牽強。這之後我就帶著藥罐.開心地用著跑跳步,前去找我那個半同居的美國人,跟他說:『我的藥終於寄到了!』他帶著一絲,不只一絲根本就是被倒會的臉說:「所以你為了我要開始吃這個?難道我要幫你付錢嗎?」我瞬間想說丟猴哦,錢老娘我老早就用 PAYPAL 付好了,誰要你出阿,而且在一起也是你提的,在一起不就是要一起解決各種面對的問題嗎?那天的場景大概是這段關係中,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

不過不重要這篇要談的是家庭關係,其實那個時候,當看到我媽因為看到 PrEP 哭成一團時,我就覺得出櫃真的很麻煩,或者是我真的很俗辣。出櫃之後要面臨的爭吵好多,不管是出性向的櫃還是感染的櫃。我從以前就覺得,在經濟獨立之前,絕對不會出櫃,若真的要出櫃,也是要存好一筆錢後拋下一句:『你兒子是 GAY,在吃 PrEP,因為不喜歡戴套!』然後一走了之,約莫是類似這樣的劇情。

真的要說到我的家庭關係,其實我在外就是一個很活潑外放的個體,但到家就會很沉默,因為跟家人都沒什麼好說的。媽媽是一個很戲劇化,試圖把我養成媽寶的貴婦(或許可能成功了),而爸爸是一個中年藍男韓粉,我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不過我從去年開始大量減少安非他命使用量與次數之後,有比較多清醒的日子,也會在房間掛上彩虹旗的標誌,或是同志婚姻合法化的貼紙海報之類的東西,媽媽看到也沒特別說什麼。

反倒是家族聚餐的時候,因為我姊姊已經結婚了,很多討人厭的親戚會問什麼時候會換我,我媽都會先幫我回答:「哎呀現在年輕人開心就好,我都說他們自己的人生,要為自己而活,開心最重要。」我心裡想我媽什麼時候跟我說過這些啊,不過應該也是在暗示我吧,媽媽真的是世界上最有靈性跟韌性的生物。

所以講到家庭關係跟出櫃,我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的範例,既跟家庭關係不好,也還沒完全丟直球出櫃。不過我還是想跟很多人說,櫃子有很多種,櫃也會有不同方向的門,你可能對有些人可以出,對有些人(例如親人)在還沒準備好的出櫃要三思而後行,櫃子的面積可大可小,反正如果還要在裡面待一段時間,也可以先把櫃子裡面裝飾布置一下,讓自己待在裡面舒服自在一點。

其實我覺得我媽知道我是 GAY 啦,也知道那是 PrEP,只是都不想說破,我就像自以為還在櫃子裡,但其實是被關在透明玻璃材質的櫃子裡,我就像動物園大猩猩被看透一樣,還自以為在櫃子裡。

不過使用成癮藥物的部分,我爸媽應該還是不知道,我覺得這應該要是最深最深的櫃,因為也是最危險的櫃,出櫃最麻煩的是後續產生的爭執、不諒解、心力交瘁等等的事情。

雖然前面講得這麼厭世,但如果可以有一天像是跟朋友一樣,跟家人出所有的櫃,那天的天空,應該會很藍吧!跟舒發泰一樣藍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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