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化身一條固執的魚,逆著洋流獨自游到底,年少時候虔誠發過的誓,沉默地沉沒在深海裡……」低沉的鋼琴前奏聲,彷彿深海孤獨的魚,迴盪在心間。永遠記得,那英這首《何以笙簫默》電影主題曲當紅傳唱二岸的那一年,我被告知了驗出HIV病毒陽性。原本這只是趟例行性的篩檢,卻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告知了陽性感染的結果,當下的那一刻,我彷彿真的被愛判處了終身的孤寂,掙不脫也逃不過,不在配擁有正常人的健康生活,也不配擁有任何的伴侶關係了,滿腦的消極,也不敢對遠距交往中的另一半坦承,但交往過程是何等親密的關係,直到分手後多年說開了這件往事時,已成了朋友的他,卻述出早在當年便因我為了保護他從無套改戴套的行為中,嗅出了蛛絲馬跡,想表態關心卻也不知如何開口,而當時的我,更陷在了未來結局還是會失去他的消極心態,加上遠距交往見面次數有限,最終這段感情,就真只能成為筆下畫不完的圓,心中填不滿的緣了。雖不是以後就見不到面了,只是就算以後會再見面,那日子,那段曾經,不會回來了,彷彿告別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屬於彼此或自己的一段生活。
後來聽他交往的對象竟亦是一位感染者,更曾代對方體檢,因為應徵工作入取的公司體檢項目中有包含HIV這一項,雖說依法似乎有規定多數工作體檢不得指定檢驗此項目,但現實上除非不怎麼在意這份工作,否則拒驗或檢舉,幾乎是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因此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他,竟毅然替體型外貌相似的伴侶,代名抽血驗了血液檢驗項目……且先不論該公司檢驗此項目合不合理法,單就代驗血這行為若被發現,便是偽造文書之罪了,但身為被分享的知情者,分擔壓力的自己,苛責之辭根本未出口,就爛在肺腑之中了,出得了口的語句,儘是諸多的叮嚀與替他擔憂曝光的後果,及深深的嘆息。
人在悲傷負面的時候,是什麼都不太願意想的,本能地只想擺脫這種悲傷。旁觀者或許可以站著說話不腰疼,覺得應該怎麼做,怎麼樣才正確,但只有經歷在其中的人才明白,那遭遇負面悲傷力量席捲而來之時,人是多麼渺小,不管再如何堅強,事前事後總有沉淪的時刻,曾經在未感染前參與過臉書上一則關於彩虹遊行的爭論,衝突的話題點在於,遊行是否該接納那些打扮妖異、第三性等爭議人物,或是藥癮者感染者等議題呢?不想接納的人認為,這樣社會大眾更容易造成誤會、偏題與負面聯結,導致婚姻平權議題更難推行嗎?那時的我,以週邊有同志同時亦為聽障族群的朋友為例,捍衛了不該限制族群、議題的遊行多元核心價值。
那時的我,已知想這世界美好的皮囊下,存在許多不同,甚至說歪斜也不為過,否則也不會定期去篩檢,維持自己健康乖寶寶的形象,只是沒想到當自己有天成為了被自己視為歪斜、不受大眾接受或有掛勾的存在時,才發現自己所謂的政治不正確想法,也只能運轉在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刻;降臨在自身上時,立馬當機卡殼,悲傷負面到沉淪。
當我們認為每一件事情、每種角色,都有「應該」或「不應該」的樣子,但最後的發卻都不對了,不合我們預期的時候,我們便會出現各種代入的情緒來應對,但其實這些理所當然、沒完沒了的應不應該,細想之下大多是禁不起檢驗,甚至根本來路不明的,而禁不起檢驗或來路不明的代入情緒,自然也找不到方向來消化。而對感染者、弱勢者的標籤,雖未必來路不明,但禁得起檢驗的卻不多,大多是我們自己任由各種外在訊息、外人感受隨意穿越入侵我們的心靈,佔用了注意力而耗費了情緒反應。
回頭想了想,雖然讓自己真正放下標籤的路還很漫長,但我可以多些專注在自己真正在乎的事情上。所謂的世俗標籤,也有許多是自己給自己的角色設定,或是社會禮俗要求下必須展示自己的存在,而當社會的要求、與自身的情緒感受相同或不同時,如何在當中找到自己最舒適恰當的平衡,也才是能真正平靜面對自己身心與疾病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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