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入獄,從高雄第二監獄到嘉義監獄,從新冠疫情的升溫到流感的暴發,著實讓初次「被關」的我害怕不已,心中那種忐忑不安的情緒持續增溫。直到被移監至嘉義監獄,在新收隔離期間,因服務員的一句話,讓原本個性就十分雞婆且愛分享的我,萌生了宣導愛滋觀念話題的念頭,就讓我分享這過程中的歡樂。
我是男同志,在嘉監新收隔離期間的服務員清一色皆是異性戀,在此我簡稱他們為「直男」。剛報到時,可能因為外型加上儀態動作,一眼便讓「凱直男」看出,並告知另一位服務員「通直男」,因他們很少接觸同志圈的人,所以特別感到新鮮,對我們的生活圈產生興趣,便不時與我會多一些閒聊,也因此打開了友誼之門。有一天,「通直男」來找我,吱吱唔唔的說:「可以問你一個比較隱私的問題?希望你別介意。」我點頭回答:「儘管問!」「你有HIV,在生活上有不方便的地方嗎?是絕症嗎?不是說是黑死病嗎?那麼可怕的病,我會不會不小心被傳染?接吻會嗎?可以有性關係嗎?(同學,你在撩我嗎?),可以懷孕生子嗎?(Sorry,我無法懷孕哦),有什麼可以預防的呢?為什麼你們得了這種病,還可以這麼的歡樂?難道是看破了嗎?那怎麼釋懷的呢?」剎那間,時間彷彿停止,看著「通直男」,他是一位因年輕不小心犯錯而入獄已達十五年多的男孩,我的心裡有點小難過,如今已三十好幾的他,對回歸社會的憧憬,結婚生子組織家庭的期待,卻因對HIV愛滋病的認知不多,而產生畏懼,原來還有不少人對這方面的資訊是這麼薄弱。(話說,同學,你感覺像準備要踏入同志圈了?)。於是,我做了個深呼吸微笑的回:「不是說一個比較隱私的問題嗎?怎麼是一連串的呢?」心想身為HIV帶原者的我,應該要解決他們的迷思,普渡眾生的概念;我接著說:「HIV一點都不可怕,看看我和平常人有什麼不同呢?其實HIV是可以有性關係(呵!你想逼我循入空門),是可以生小孩的,但前提是一定要定期就診,按時服藥,讓免疫力(CD4)提高以及驗不到病毒量;若你不確定對方是否為帶原者,可以服PrEP預防。當我有任何症狀就會如實告訴醫生,得到適當的治療。心情低落時,亦也會找個管師協助,做好心理建設。反而因HIV,學習珍惜自己寶貴人生,更有勇氣做自己、就如同你們看到現在的我一樣,開心、快樂、勇敢面對人和我的人生。」「通直男」伸出雙手,握著我的手,誠懇對我說聲謝謝,我立刻回他:「不用客氣,哎喲!你的手蠻嫰滑的。」(不小心就被我吃了豆腐,是小確幸,無誤。)「通直男」面紅耳赤地狂笑,也就在此刻更奠定了友誼。
隔天,另一位服務員「耀直男」,跑來跟我道歉,並說道:「在鐵窗生活中,沒有能吸收到這麼多的資訊,在認識你之前,只要知道有HIV的新收,就會盡量敬而遠之,不太敢近距離接觸,但聽了「通直男」的敘述,才知道自己對HIV的認知是這麼淺薄。」,其他的服務員陸續跑來向我道謝,因為他們從未有這機會深度了解HIV。為了讓他們在我離開新收房,或是回歸社會之後能有管道可詢問,我將幾個NGO組織介紹給他們,比如:「露德協會」、「快樂聯盟」、和「陽光酷兒」⋯⋯等。
緣份是很奇妙的,就像在人群中,一次擦肩,若不停留,便錯過了一輩子;一個轉身,苦不佇足回頭,便是遠走。幸運的是,在新收隔離舍房,大家都被限制了生活空間,我們既不能擦身錯過也無法轉身遠走,才有這機緣成為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