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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母親發現了一張紙條。就是印著紅字體 HIV postive的那張檢驗報告單。「今天,我進去你房間,看到你桌上那張檢驗單了。你現在身體還好嗎?」母親啜泣的說。「我⋯沒事啊。短時間裡死不了的。」我擠出笑容,一派輕鬆的回應。「那病⋯真的無法治好嗎?我上網查了一下,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如果我早點關心你,或許就不會這樣了。」母親又開始潸然淚下。

九年前,我在朋友的哄騙下,初次使用了俗稱煙嗨的安非他命,不慎發生關係後被傳染了HIV。

猶記得當我匿篩完,撥電話到醫院詢問血檢報告時,電話另一頭對我說:「那個⋯您的篩檢結果是弱陽性,可能需要您再回院一趟,會有一位個案管理師一對一跟您洽談。」

而我鼓起勇氣,回到醫院再一次詳細血檢後,得到了一樣的檢查結果。

那瞬間我覺得自己被一種巨大的恐懼所包圍,地板正在旋轉。

像是大廈突然傾倒,壓在身上。

我,喘不過氣。

雖然我當時算發現得早,但那個時候不知有什麼積極性的手段可以治療。

一旦確診了HIV,就像是被判了死刑,掙扎不了。

那些年只能讓恐懼與孤獨一步步侵蝕自己,同時也用工作來麻痺自己,利用忙碌來讓自己忘記是感染者的事實。

只是在之後定期回診抽血看報告日子裡,我才明白,其實我很害怕。

「不用陪我回診啦,例行性檢查而已,這又沒什麼。我一個人就行了。」我總是對當時知情的一位朋友這麼說。

至少,我以為這樣就是堅強。

但當我逞強的獨自走進台北昆明院區的感染科候診,一個人坐在長廊的座椅上,故作鎮定地雙手握拳時,

身體卻總是止不住的顫抖。

我很害怕。

我害怕自己的生命正在倒數,我害怕每一次看報告時病毒量的數字不斷往上攀升。

我害怕我突然發病死去,我害怕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家人。

我害怕大家會覺得我髒,因為就連我都歧視自己。

原來,我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堅強。

我無法一個人承擔這些。

漸漸的,我開始不回院追蹤,也開始用各種理由與謊言推託衛生所人員,承諾下週就會回院抽血。

我開始逃避這一切。

我以為我只要這麼做,就能讓自己好受點,至少眼不見為淨。

只是當自己在夜深人靜獨處時,或被家人朋友突然的關心時,

那被我埋在內心深處的傷痕,總是會隱隱作痛。

在被宣告得了這個無法被治癒的疾病後,我打算將這秘密放在心裡,

在將來父母與毛小孩都不在後,就解決自己的生命。

將秘密一起帶去另一個世界,

與家人在橋的另一側團圓。

但我沒意料到,家人因為我連日的低潮,擔心不已。

居然在某一次趁我不在家時,潛入我房間試圖找出造成我憂鬱的線索。

於是,母親發現了一張紙條。

就是印著紅字體 HIV postive的那張檢驗報告單。

當我回到家,只見母親一個人關在自己漆黑的房間中,默默哭泣。

我敲了門,上前關心。

「今天,我進去你房間,看到你桌上那張檢驗單了。你現在身體還好嗎?」

母親啜泣的說。

「我⋯沒事啊。短時間裡死不了的。」

我擠出笑容,一派輕鬆的回應。

「那病⋯真的無法治好嗎?我上網查了一下,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如果我早點關心你,或許就不會這樣了。」母親又開始潸然淚下。

「沒事啦⋯別哭了啦!醫生說若早點開始服藥,病情應該就能穩定控制,只是藥一旦吃就必須吃一輩子。但沒什麼大礙啦,妳別擔心。」

我強裝鎮定的安撫母親,但我心裡其實迸發出一種很深很深的愧疚感。

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為什麼我那個時侯會盲目的相信自己不會被毒品影響心智與判斷?」

我始終無法原諒如此愚蠢的自己。

「為什麼會是我?為什麼就這麼一次就中了?」

我反覆的質問自己無數次。

但再多的懊悔與自責也換不回當初的那一句早知道。

或許,這就是我應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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