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的說,她感染了 AIDS 然後不確定是誰傳染給她,她懷疑可能是前男友,然後她⋯⋯」朋友看著電腦螢幕中的社群網站和我說這件事。「不過我覺得,既然現在吃藥就沒事了,她幹嘛那麼想不開,我覺得沒差。」
我直覺的回覆:「沒有啊,你的身體健康會比一般人差,而且有可能會被醫生拒診。」講完後我才意識到,這些話和我包包上別的 U=U 徽章有點衝突。這個徽章是我的表演道具,它透露著我的故事,也隱瞞了我的故事。
在性別平權教育還沒普及前,同志總是扮演著異性戀過生活。還以為社會漸漸地接受同志了,我可以不用再演了,哪曉得那段日子,只是為了我長大後的劇碼暖身。演戲感覺有點像說謊,只是要逼真到連自己都相信,當你自己都相信你說的話,你才會呈現出真實感。但,沒生病這件事,我卻無法相信。因為每當吃藥時間一到,但忘了帶藥出門時,全身上下就會不自覺地焦慮,一直到將那每天都需要吃的藥吞下,才會停止。身體讓我不能相信自己沒事,這是我上再多的表演訓練都無法掩飾的。覺得自己就像隊伍行進中踏錯步伐的那個人,會被一眼看穿。
在 U=U 後,宣導著吃了藥控制好病毒就不會再傳染給其他人,我興奮地認為我終於可以不用再演了。實際上,我的身體反而習慣了,假裝很好,假裝自己和其他人一樣,我反而忘了什麼才是正常生活,我不知道“正常”是什麼樣的狀態了。當牙醫和我說:「你不用擔心,我們這邊都可以幫你治療。」我卻覺得感動到要落淚,掛號看診不是件很平常的事嗎?是的,我以為會排斥我的環境變得友善了,結果排斥我的是我自己。
把徽章別上包包時,我幫自己貼了標籤,我希望看和我一樣的人,可以從我身上得到友善的態度,看到徽章的人明白,我們沒有和別人不同。雖然依然在生活中扮演著各種面貌,面對著可能被歧視的環境;雖然這些生命體驗帶來許多的惡意與羞辱,但它也帶來了善良和愛。
「是的,吃藥就沒事了,你只是生病需要吃藥,你依然是那個善良美麗的模樣,無需害怕什麼。」我心裡這樣告訴自己,你不需要因為生病這件事對人感到抱歉。